谢长华来到会议室,叫我过小餐厅去吃饭,然后又去找母光龙。 他把我招呼到小餐厅坐下,看了看门外,外面一个人影儿也没有,自言自语地骂:“咳!这厮,打电话也不接,到底跑哪里去了嘛!” 我佯装没听见。谢长华回头问我:“哎,萧厂,你看到母光龙没有?” 我说:“我哪里晓得他跑哪里去了呢?你又没有叫我给你守着。” 母光龙不在,倒是常春和喻朝晖她们来了。谢长华随即喜出望外:“哎哎哎!来来来,喻工,小常,欢迎欢迎,这一大桌子的菜,正愁没人赏脸呢。” 喻朝晖淡然一笑,白了他一眼。“什么赏脸不赏脸哦,我们这是克膝头洗的好,赶上谢站长的盛情了呗。”她说。接着转过脸去面向常春,对她眨了眨眼递了个眼色。“你说是吗,小常?” 常春咋咋呼呼地说:“是啊是啊!要不是克膝头洗得好,哪有这顿口福呢?谢站长请客,事先也不通知,假巴意思的。喻姐,那就吃吧,不吃白不吃!”她伸手捻了一块白斩鸡嚼着,毫无顾忌,那种吃相,颇有几分得意的样子。又大大咧咧的说,“咳!老谢,你还别说,今天在你们转运站,还真他妈解气!” 谢长华满面堆笑,点头勾腰赔不是:“嗯,嗯。对不起对不起,给师妹赔罪!” 喻朝晖靠近我,悄声说道:“萧厂,从这批菜籽油的理化指标和卫生指标上分析,应该不存在食品安全的问题,但从那些脂肪酸组成分析起来,很可能参杂了大豆油和米糠油。” 我恍然大悟。怪不得样品底部有沉淀,透明度虽然符合四级菜籽油的要求,但是总有丝丝游丝一样的东西,慢慢散开,慢慢就变了微浊。 常春凑过来,说她也想起了。“从那几种脂肪酸的组分分析,这批菜籽油定有参假,混合了大豆油和米糠油。供货方恐怕还是走私的主儿噢。”她说。 “这里只谈质量不谈货主,没依据的话不要乱说!”我赶紧纠正常春的说法。又问谢长华:“长华,后果你该懂了吧?” 谢长华连连点头说:“嗯,风险,懂了,懂了。”接着,他又小朱小朱的叫了几声,要她也过来一起吃。还拿起一瓶标注着“金质御酒”的品牌好酒打开,让小朱主任递来尊酒壶,给满上。 我连忙制止。“上班时间喝酒,加害我啊?”我说。 “哎呀呀,怎么是加害呢?” “他们现在是到处打起灯笼在抓我的辫子,上班时间这样,不就约等于吗?” “哦,不喝就不喝了呗,哪个敢加害于您嘛!”谢长华申辩道。 正要动筷子,诺基亚响起了。屏上显示的名字是厂长曾国候。曾问我:“萧厂你在哪里?” 我回答在转运站小餐厅吃饭。 “哦,那好,那好,你就在小餐厅等我,等我也来凑凑热闹嘛,有事跟你请教跟你商量哦。” 别看老老实实笃守本分的曾国候,逢人点头哈腰,实则笑面虎一个。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江湖,摸爬滚打成精,历练了一条老奸巨猾的老泥鳅一般的本领,任何情况下都能适应环境。我放下筷子,冷下脸来,等他。 大家都感到惊讶,个个面面相觑。“他来能有什么好事?准没好事!”常春撇了撇嘴,说道。 曾国候进门来,我带头站起向他致意,大家也跟着起身迎接曾厂长的到来。可在他身后,却带了一只尾巴。那尾巴就是谢长华刚才没找着的母光龙。气氛立刻凝重起来,特别是常春,满面不快。我碰了碰她的胳膊,示意她冷静。曾国候伸出双手抱拳,笑眯眯地致谢,叫大家都坐下。转身又愣了母光龙一眼,母光龙也跟着慌忙坐下。他瞟了瞟桌上的菜品,眼神自然而然地找到谢长华身边的“金质御酒”,故作惊讶地说:“怎么没喝酒呢?” 谢长华答道:“萧厂说上班时间不准干这个,怕误事。” “咳!萧厂就是机械!小酒要喝,事情要做嘛,那叫什么?喝酒干事两不误嘛!”说着他叫谢长华把酒杯递给他,由他斟酒。 曾国候站起身来,端起酒杯发话:“来来来,都把酒杯举起来。我这是借花献佛,再过几天就过年了,这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,特别是这两天,遇到八十年不遇的凝冻,大家克服常人不能克服的困难坚持工作,叫我这个当厂长的万分感动。感谢大家,我先敬大家,先干为敬!” 一桌人都跟着曾厂长站起,他说:“别别别,坐下,都坐下!我就提前恭祝大家新年快乐,身体健康,工作顺利,万事如意了!” 我和谢长华一饮而尽,喻朝晖勉强抿了一口,常春在我身边滴酒未沾,酒杯也懒得抬起。曾国候问她:“怎么啦?不舒服吗?” 常春说:“嗯,是有些不舒服。” “没关系的嘛,酒能治百病,喝了就舒服了。” 常春说还有事,不能勉强。曾国候也不好再勉强她。也没理我,视线倒是转向了母光龙,问道:“你也不舒服?” 母光龙说:“不是不舒服,是不会。” “哎!你是细娃儿没吃过粗粮啊!不会?不会就学呗!男人不喝酒,枉在世上走。烟搭桥酒开路,你还营销厂长呢,市场上,商海中,不喝酒能谈得下业务吗?” 曾国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,话也不算多。虽然酒量不怎么样,但他就是喜欢喝,见酒便兴奋,换句话说,就是见酒便是醉。今天这个简单的事情,就被他重三遍四唠叨了好几遍。不过这样也好,趁着他跟母光龙唠唠叨叨的时候,我对喻朝晖和常春她们使了个眼色,两人赶紧扒了两碗饭,离去。 职位所限,我不便退席,只好坐在一旁抽烟,喝茶,听他那些婆婆妈妈的废话。谢长华和小朱更是为了给他面子,强装着耐心,听他说酒话,不时还点点头,附和着,对他表示尊重、理解和赞同的意思。
曾国候训完母光龙,接着就转身找我。我知道他的目的,是要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。正如他在电话里所说,有事要跟我请教和商量。有什么好请教和商量的?不就卸下这一专列假冒伪劣的问题吗?我想。 |